进入11月后，果农彭万里的生活变得格外繁忙和规律起来。每天凌晨5点，他都会拿着自制的采果袋到果园里采摘脐橙。

天色未明，但果香悠远，色泽金黄的橙子在夜色中留下阵阵清香，连带着树上的枝叶也变得清幽异常。远山近树里，采脐橙的果农彼此交谈不绝，喜悦的声音很快就将石屋里——这座位于江西省崇义县的小村落填满。

崇义县位于赣州市西南部，是“中国橙乡”的重要组成部分，因为毗邻湖南、广东，所以一直是江西对外往来的要道。每年11月，若是开车前往崇义，沿途不时便会看到低矮的脐橙树，金黄色的果子将整个山坡点亮。

彭万里是赣州万千果农中的一员，他早些时候在外务工，近两年才返乡种橙，目前打理有1200余株果树。这些果树构成了他的生活日常，也是他收入的主要来源。每到脐橙采摘季，他将果子采摘好后，便会有农夫山泉的采购人员上门收购。

乘坐采购车，这些果子会被送往信丰进行筛选。信丰是我国著名的脐橙产地，有“赣南脐橙发源地”之称，信丰脐橙被誉为“橙中之王”，当地盛产的纽荷尔、纳福里娜等橙子还被评为全国优秀产品。2016年，农夫山泉在当地建立了信丰脐橙工厂，这也是亚洲最大的鲜果分选工厂、橙汁加工厂。每天，工厂可以处理加工2500吨鲜橙，这些橙子或制成NFC果汁，或作为鲜果被销往全国。

农夫山泉还收橙子？采购人员肖虎在2017年初到石屋里时，不止一次听到果农这么问。如今7年过去，全国与彭万里一样为农夫山泉种脐橙的果农已达到4000多户，累计约有450万株果树，面积达到了10万亩。其中有不少和彭万里一样回乡种橙的青年，他们带着希望重新拥抱土地，并在乡村发现了新的活力。

对大部分外出务工青年来说，他们似乎总面临两难选择：外出务工意味着离开妻小，难以承担养育子女和照顾老人的责任；而留在家乡，似乎只能与黄土为伴，收入也十分微薄。促使他们回乡的动机，往往与养老和成家有关，而很少与收入增长相关联。

“外出挣钱，回乡置业”是不少打工青年的生存模式，但如今在赣州，选择回乡种脐橙的青年越来越多。他们整日与脐橙相伴，实现了收入成倍增长。

曾在外工作多年的彭万里，每每回忆起在外打工的生活，便说：“挣得不多，离家还远，最重要的是身体健康还没有办法保证。”回乡前，他在外做过两份长期工作，一份在苏州，与家相距千里，无法照顾父母；一份在赣州，负责为钳头喷涂粉末，每日不仅要吸入大量的重金属粉尘，工资还只有3000元，不足以养家，只能保证温饱。

硕果累累的脐橙。（图/视觉中国）

比彭万里更早，卢磊在2014年回到赣州，接手了父亲的果园。那一年，他刚大学毕业，父亲却因意外去世，且家中还有近10万元的欠款。当时摆在他面前的，只剩下两条路：外出打工偿还债务，或者留在家里，边照顾母亲边种地还债。

几乎没有犹疑，卢磊的心就选择了前者。和他同期毕业的同学，不少都在大城市谋职，期待通过读书在城市里安家落户，而且他那时接受的教育理念是“读书就是为了走出村子，不再做农二代”。但面对体弱的母亲和无人打理的果园，卢磊最终决定留在家中。

当时他心里的计划是：先陪伴母亲度过丧偶期，如果家中橙子收益不好，自己再寻机会外出打工。只不过卢磊没有想到，那一年家中的橙子卖出了13万元的高价，远超自己打工所得。后来他便扎根乡村，成为了村里最早一批回乡种植脐橙的青年。

种地的收益超过外出务工，并不是时代下的个案。随着农业技术的进步、政策的扶持，土地的产能也越来越大。洞察到农业活力的年轻人，也愿意回到家乡，成为农二代。当他们从父母肩上接过土地，投身田间时，都发现了科技对农业的助力。像在信丰，农夫山泉技术团队在几年前，就引进了水肥一体滴灌设备，帮助果农精准有效施肥、抗旱。

虽然去年才回乡种地，但果农曾纪强已深刻体会到科技的作用。他和家人不仅购买了一台专门打药用的无人机，还在地里铺设了滴灌设备，极大地提高了作业速度、质量。

脐橙种植基地。（图/视觉中国）

更重要的是，除了从父母、村民那里学习种植经验，他还从农夫山泉那里得到了专业、科学的种植手册，什么时候打什么药，树枝需要什么时候修剪，果子何时能够采摘等都有了明确标准。不仅如此，农夫山泉还会不定时对果子、土壤进行取样，帮助果农合理用药，在糖酸度最合适时采摘。

为了使果子质量更高、口感更佳，肖虎每年都会数次往返石屋里。一次在果园取样时，他意外踩到了果农埋在地里的捕兽夹，若非鞋子皮质较硬，他的脚很有可能受伤流血。另有一次，他在果园里见到了一条毒蛇，虽快速躲开，但也觉得心惊胆颤。慢慢地，肖虎发现：“到果地里，最好穿上半高筒的靴子，这样能有效避免受伤。”

谈到这些日常，肖虎并不觉得辛苦，反而觉得成就满满。果农每次见到他，总会热情地请他到家用饭或品尝脐橙。他和果农既是合作者，也是朋友。他说，最开心的是帮助果农管好果园，种出好果。

卢磊回家接手果园后，用了很长时间平复自己内心的不甘，也渐渐学会了如何和土地、脐橙树相处。曾经，果树开花太多，他会担心果子过密而质量欠佳，甚至将树枝压断；果树结果太少，他又不由担忧卖不出理想价格，收入锐减。“甚至是丰收时，也会时时担忧果贱伤农”。

卢磊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自2014年接手果园以来，他经历了一次大减产。当时黄龙病暴发，村里所有果农的果树先后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病害，不少树枝叶枯黄，果子也一直未能转黄。卢磊记得，当时几乎所有村民都焦头烂额，大家不知该如何有效应对病虫害，只能任由树木一点点坏死，再不断传染。情况最严重时，不少村民砍掉了赖以为生的果树，有些回家就业的果农也再次背上行囊，远赴他乡工作。

农夫山泉农产品技术总工史永辉对这场大灾害记忆犹新，他在田间走访时，不止一次听到农民哭诉：“辛辛苦苦种了一年橙子，最后却因虫子遭了殃。”

果农口中的“虫子”实指木虱，是引起黄龙病的元凶之一，而黄龙病又称“柑橘癌症”，是世界公认的柑橘难题和灾害。目前应用最广且被认为最有效的防治手段是黄龙病“三板斧”，即砍病树、防木虱、种植无毒苗，分别从减少传染源、灭杀传播媒介、增强抗病性三个方面发力。

为了有效阻断黄龙病传播，保留当地脐橙火种，从政府到企业，再到个人，赣南几乎人人都在为防治黄龙病努力。当时，农夫山泉推出了砍树补贴，村民每砍一株病树，便能获得一定补贴。不仅如此，他们内部还组建了一支工程队，专职为患病果树搭建防护网，细密的网眼有效隔绝了木虱的传播，减少了病树传染的可能。

多措共举下，赣南的脐橙产业得以恢复、发展，但农夫山泉却并未止步。后来，农夫山泉与当地一家犬类公司合作，训练了一批专门发现黄龙病的工作犬，它们只需在脐橙树周围逡巡一圈，就能快速发现患了黄龙病的果树。

不仅如此，农夫山泉还耗费近2000万元培育无毒种资源圃。在赣南的脐橙地里，无数个来自农夫山泉的“史永辉”奔走寻找，耗时两年才找到了一株适合脱毒实验的橙子树；此后又耗时三年，花费千万元建立智能玻璃大棚，用以保存和扩繁无毒苗。现在农夫山泉无毒采穗圃已完全具备对当地果农无偿提供无毒接穗的能力。这是防治黄龙病、提升产业能力的关键环节。

史永辉介绍，无毒苗可以帮助果农省去80%的人力投入，还可以有效减少病虫害的侵袭。培育成功后，他们免费发放给合作果农，由点及面让农民增收。

让农民增收，是农夫山泉助农的根本所在，也是农夫山泉创始人钟睒睒感到自豪的地方。他在接受采访时曾提到：“并非每样都要赚钱，一定要有战略性的亏损培育项目。”

在石屋里村，这种“亏损”被细化到各个环节。农夫山泉从各个细微之处着手，为果农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卢磊称，他的父亲去世前，一直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每逢采购季，父亲总会开着拖拉机，将山上采摘下来的果子运到采购车那里。父亲去世后，卢磊因为不会开拖拉机，一直只能雇人工作，那台原本由父亲驾驶的拖拉机也被遗落在角落里，最终生锈废掉，被当成一堆废铁处理了。

2017年农夫山泉入驻后，采购人员肖虎联系了拖拉机手，为那些没有拖拉机的家庭提供帮助，切实解决了卢磊家中的果子运输问题。

卢磊回村时，村里种植橙子的果农不多，因此橙子的价格也偏高。后来随着种植面积扩大以及产量提升，不少采购商都降低了收购价格。

在当地，果农有两种方式售卖橙子：一种是和私人老板合作，根据老板的需求量采摘果子，大小在60㎜至100㎜的精品果价格虽稍高，但超过范围的只能按次果售卖，价格通常只有每斤几毛钱；一种是和农夫山泉签订整园收购协议，果子大小在55㎜至110㎜内，只要农残达标且符合收购标准，都按统一价格收购，收购价格不受市场价格波动影响。

每年，彭万里既会和私人老板签订一部分采购协议，也会和农夫山泉签订整园收购协议，这也是村里不少村民的选择。彭万里解释，这是因为私人老板若到年底采购，果子价格会稍高，而农夫山泉整园收购又可以避免年底价格低迷带来的不利影响。

某种程度上，农夫山泉像是兜底者。

2023年脐橙采收前夕，不少私人采购商都给出了超过每斤2元的采购价，但后来因为橙子市场价普遍偏低，以及霜冻灾害影响，不少采购商一去不返，“当时很多果农的橙子，只能以每斤几毛钱的价格卖掉。”在村里，曾纪强不止一次看到村民因为橙子受冻、价格低而落泪。

危难之际，农夫山泉的采购人员重返村子，和那些没有订立合同的村民订立契约。他们按照公司要求，以每斤超过1元的价格收购了冻果。“平均每斤橙子的投入大概在一元，农夫山泉给出的价格，刚好覆盖了果农一年的投入。”卢磊说道。

这种看上去颇为傻气的做法，正是钟睒睒作为农民企业家的初心。他做了十几年农民，至今也在从事与农业息息相关的产业，大有不计成本、要将农业这条路走到底的决心。正如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提到的，做农业“要有情怀，更要坚韧”。

在赣南，农夫山泉走了17年，最终走出了一条品牌化和规范化的产业线，帮助赣南擦亮了赣南脐橙的招牌。在当地，农夫山泉不仅帮助果农科学种植、保价收购，还突破技术难关，推出了NFC果汁。在一系列措施下，果农的收入稳步增长。澎湃新闻发布的数据显示，农夫山泉合作农户的平均户收入在2023年就已接近20万元。

依托标准化、规范化的合作模式，果农不再是单纯的种地卖果、靠天吃饭的弱势群体，他们与企业达成了稳定、共赢的合作关系，成为了农村最鲜活的血液，中国现代农业的模式也因此不断创新。

卢磊切身感受到了一切变化带来的好处。通过种植橙子、和农夫山泉合作，他不仅偿还了家中的债务，还有了一定积蓄。

行走在果园中，他偶尔仍会想起和父母在田间劳作的场景：小时候，父母在田间打理橙子，他便在田里捉蚂蚱玩，或乘着树皮，从山坡上一路滑下去，风将他快乐的笑声拉扯得很远很远。长大后，父母有时候会开玩笑般同他说起：“你不好好读书，就回家种橘子。”

那时候，人们朴素地认为学习是为了离开土地，而种地是人生最无奈的兜底选择。但如今，在助农策略下，土地终于不再是农民渴望摆脱的，而成为了希望所在。

来源：新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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